Alex Callinicos
宋治德 譯
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出版了新書,標題異常枯燥乏味——《身份認同》(Identity)(譯按:該書全名為《身份認同:對尊嚴的要求與怨恨的政治》Identity: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不太受人注意。但對比1992年,他的《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一書問世時,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他認為,美國在冷戰時期對斯大林主義俄羅斯的勝利,標誌著自由資本主義對共產主義的最終勝利。因此,這就是歷史的終結。
福山跟隨偉大哲學家黑格爾,將歷史理解為相互是對手的意識型態之間的鬥爭。他爭辯道,共產主義代表了能夠挑戰資本主義的最後一套進步思想。因此,它一旦失敗,歷史就結束了。
福山被視為由美國總統雷根和英國首相柴契爾所闡述的資本主義「必勝論」(triumphalism)的代言人。
這樣說,對福山也是不公平的。在一個著名的段落裡,福山說「歷史的終結將是一個非常傷感的時刻」,它由「經濟計算、無止盡地解決技術問題、環境關注以及滿足複雜的消費者需求」所主導的。
但在書裡(譯按:應是指《歷史之終結與最後一人》)他所闡述的論點,提出革命的馬克思被視為死狗了。
1992年,我與福山就關於他的書,在曼徹斯特市進行了一場辯論。在場的二百多名觀眾之中,沒有人打算支持他的論點,令到他不情願地承認:「我猜在曼徹斯特市歷史尚未結束。」
在其後的二十多年裡,歷史證明自己在各地都是頑強地活著。福山改變了他對馬克思的看法。回到1989年,他寫道,「當然,階級問題實際上在西方已經得到了解決。」
階級
「現代美國的平等主義代表了馬克思所構想的無階級社會的重要成就。」
到了2016年,福山有了不同的想法。他嘗試解譯川普當選的原因。他在《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的文章寫道,社會階級「似乎已經在無數的工業化和新興市場的國家中,變成一個最重要的社會分裂」。
他說:「到了這個時刻,在我看來,馬克思所說的某些情況被證明為真實的。」
「他(譯按:指馬克思)談到了生產過剩的危機……工人將陷入貧困,因而需求不足。」
但福山仍然堅持他原初文章的基本框架。他認為歷史發展由黑格爾所說的「爭取肯認(recognition)的鬥爭」所驅動的。這不僅體現在意識型態的鬥爭之中,也體現在當代的身份政治之中。
縱然福山以各種方式誤讀了黑格爾的思想,但他也犯了與黑格爾同樣的將思想作為決定性因素的錯誤。
馬克思會說,這沒有考慮到社會是如何通過由經濟關係的結構以及與之相互交織的生產技術來形塑的。
福山將政治只是表面地理解為意識型態的嬗變和權力鬥爭。早在1989年,他認為可以不用理會馬克思了,因為那些宣稱從馬克思思想中獲得正當性的政權(當然是錯誤的)已經土崩瓦解了。
過去三十年來,我們經受了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其所具有持久重要性的這個痛苦教育,這種批判是對一個由階級剝削和週期性危機所界定的經濟體系。
但是福山落後了,把馬克思思想的一些東西釘在一個基本上不變的理論框架之中。
他專注於身份政治,卻沒有充分認識到他曾經慶祝過的新自由主義對此所造成的傷害,例如,鼓勵某些人去怪罪外來移民。
那些想要了解當代歷史的人,最好還是從馬克思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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