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5日

耶魯大學的研究生為何進行絕食? 克萊恩(Jennifer Klein)

譯按:201759,紐約時報(The New York Times)網頁上載之文章


兩星期前在康乃狄克州(Connecticut)的紐哈芬市(New Haven),耶魯大學的研究生教員開始絕食,迫使校方要與他們的工會進行協商。八名絕食的工會成員表明,只有當醫生認為他們的身體會有永久性損害的風險時才會停止絕食。如果其中任何一個研究生真的為此停止絕食,工會其他成員便會接力補上。而絕食的研究生之中,有四人除了喝水外已經14沒有進食了。

這些研究生正在採取的行動引起注目。而他們爭取的目標——體面、穩定的薪資和全面的福利——會對整個勞動市場產生影響。

耶魯大學像許多大專和大學一樣,依靠研究生和其他低收入的系內約聘教員——例如教授大部分課程的兼任教授(adjunct professors)。在美國高等教育當中,約聘教員占了整體教職人員約70%按:文件第13)。他們完全按照合約工作。他們的報酬不足、缺乏負擔得起的醫療保健、沒有工作保障和對自身工作條件的發言權。

這些教員求助工會並不令人意外。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大學校方對此而作出的回應。

去年8月,「全國勞資關係委員會」(National Labor Relations Board)裁定私立大學的教員是僱員,因此有集體談判權利。耶魯大學八個學系的研究生投票成立工會,以爭取更好的薪資、醫療保健、獲得法律申訴程序、以及更好的問責機制以處理例如性騷擾的問題。

但耶魯校方拒絕承認工會。相反,校方聘請了一家專門打擊工會的大型律師事務所普洛思(Proskauer Rose),對工會的研究生會員進行騷擾和恐嚇。普洛思的律師強迫研究生教員參與一個勞工委員會作聽證,反覆且煩擾的提問達數小時,目的為貶低他們的知識和技能。律師認為這些教授許多課程的研究生,「並非所屬科目的專家」,所以不符合教授的資格。當然,如果這樣一間名牌大學竟然讓不稱職的研究生來教每年要支付約5萬美元學費的學生,這是非常奇怪的。耶魯校方為了不與工會談判而作出詆譭自己研究生教員的方式,令人感到震驚,亦損害學校本身的教育使命。


儘管工會受到耶魯校方的法律挑戰,但一個區域性的勞工委員會小組再次確定耶魯研究生組織工會的權利。研究生在選舉之後,成立了在全國總工會「團結在此」(Unite Here)之下的「地方33」(Local 33)屬會,作為耶魯大教員與校方談判的認可代表。但耶魯校方仍然拒絕來到談判桌。政府行政機關,以等待總統川普委任新一屆「全國勞資關係委員會」委員為由而一直拖延處理,因為被任命的委員,他們立場幾乎肯定會是反工會的,而更有可能推翻目前的裁決。

耶魯大學校方聘用費用高昂的顧問公司或律師事務所,阻止研究生和兼任教員的工會化,並非孤例。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杜克(Duke)大學、紐約大學、埃墨里(Emory)大學和巴納德(Barnard)學院——這裡列出的一些菁英學校——都聘請了公司以破壞他們非終身聘用教員的工會化。他們都認為研究生基本上是學徒,因為他們正被培訓成為教授、或者是博物館和檔案室的負責人。但全國勞資關係委員會明確表示,研究生亦是專業教員和顧問,因此也是僱員和學生。

美國的大學越來越依賴這種廉價勞動力。終身聘用和終身聘用方向的職位人數明顯下跌,這類教職員工在2013年約占整體40%按:文件第5),但到了2016年下跌至約30%。這類工作崗位也越來越少。例如,在2015年英語博士畢業生有1,183人,但在全部學術界中助理英語教授的職位名額只有361譯按:文件第24。美國歷史學會公的職缺——歷史教授職缺的匯聚中心——過去五年下跌了45%

這對於有抱負的助理教授帶來長期的積壓工作,所有人都爭取要減少工作量。而對於研究生教員,只能勉強賺取微薄工資,日後不再會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以償還債務,已成常態。越來越多的約聘教職員工被這種模式困住了。

而在耶魯大學,研究生教員試圖以信件、在社區收集請願簽名和舉行集會令校方願意與工會談判,但沒有結果。所以在兩週前,工會成員在大學的Beinecke廣場面對大學校長薩洛維(Peter Salovey)的辦公室之處,搭起了一個帳篷。這裡有沙發、椅子、桌子、燈具、書架、人工草皮墊子和野餐桌等的設備。進行絕食的研究生包裹著毛毯每天在這裡值勤,有人因為身體太虛弱難以走動而要坐輪椅。他們晚上會睡在附近的「第一菲爾德」教堂(the First and Summerfield Church)。


校方要求拆除帳篷。但直至現在,帳篷仍然矗立,將這個由大理石和混凝土的灰色廣場轉變為一個公共空間。行人走過會停下了談話。校園裡其他工會的工人,給予支持和團結。部長們、政治人物(紐哈芬市市長夏普〔Toni Harp〕、國會女議員羅德森〔Rosa DeLauro〕、參議員布盧門塔爾〔Richard Blumenthal〕)、伊斯蘭教的教士(伊瑪目)和猶太教的教士(拉比),都來過探訪。

在經濟增長最快的部門其生活工資都不足時,大學對待員工的方式尤其重要。當大學不給予他們僱員有穩定工資、和將他們定為如派遣和臨時的形式,這將研究生教員推向與服務性行業——行業預期有90%的就業增長——的工人同一境況,因為企業權力上升和工會弱勢,令到該行業的工資停滯沒有增長。

許多院校倣傚美國企業,追求更高的利潤而不給員工以公平工資,和在大學決策層面阻止民主參與,這說明了大學現時在社會上扮演的角色。但如果大學不是一個促進批判性探討和公民參與的地方,那麼它亦不再有什麼價值了。

作者克萊恩(Jennifer Klein),為耶魯大學歷史教授,著作有《照護美國:在福利國家影響下的家庭保健工人》Caring for America: Home Health Workers in the Shadow of the Welfare State